【摘要】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是明确计划建立革命政党取代民主党发展美国社会主义的政治组织。2009年它能够成为“美国最大的社会主义组织”的原因在于其完备的组织机构及多维全面的宣传、
出版、学术系统,帮助其吸引了大量年轻革命分子,并得到许多左翼学者支持。2019年该组织在内斗中解体,反映出干部老化,创始成员专权,年轻领导层马克思主义素养不足、政治立场不坚定、奉行机会主义,被美国民主党内民主社会主义者收买、融合、打压等问题。该组织的解体一方面警示美国左翼加强
自身建设,培养合格的接班人,加强与其他左翼合作,警惕民主党“和平演变”,在保持忧患意识中稳定发展;另一方面也表明美国民主党抛出民主社会主义旗号及改良主义政策只作为“社会安全阀”起到吸纳社会冲突的作用,没有改变工人阶级受剥削压迫的制度根基。美国左翼应当抛弃对民主党的幻想,避免走向机会主义。
学术界对美国社会主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美国例外、“美国没有社会主义”等理论问
题;二是美国共产党、美国社会党的理论与实践;三是美国社会主义历史,包括美国早期空想社会主义、美国社会主义传统、美国反共主义历史及金融危机后美国社会主义发展前景等。目前美国社会主义研究成果丰富,但二战后美国社会主义历史及美国共产党、美国社会党以外的美国社会主义政治组织的研究并不充分,“大多都
论述的是美国共产党的历史,而对于其他自称信奉社会主义、反资本主义的政党述及甚少” 。特别是冷战及美国反共主义背景下,由美国新左派发展起来,始于美国大学校园并对美国社会主义产生较大影响的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International Socialist Organization)的研究鲜有涉及。本文试对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从弱小、壮大再到消亡的发展轨迹,其跃居成为“美国最大的社会主义组织”的自身优势及解体原因进行探讨。
一、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发展历程
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成立于1977年,于2019年4月解体,它的发展轨迹分为以下几个阶段:
(一)美国新左派重组与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建立
美国在二战后进入资本主义“黄金时代”,也在20世纪60年代显露出较大的社会矛盾。1962年迈克尔·哈灵顿《另一个美国》所揭露的景象与1918年列宁对美国的描述相似,“美国也成了贫富最悬殊的国家之一,在
那里,亿万富翁肆意挥霍,穷奢极欲,而千百万劳苦大众却永远濒于赤贫境地”。但美国部分社会主义者不再借助列宁主义、斯大林主义,更倾向于用托洛茨基主义、毛泽东思想或切·格瓦拉主义阐释美国社会问题,
这部分是美国的新左派。
美国新左派与美国共产党等老左派不同,他们不对产业工人革命抱以期待,主要关注人的孤独、异化及美
国官僚体制批判。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美国新左派运动与法国“五月风暴”学生运动呼应,于20世纪60年代末退回书斋。美国新左派运动中最大的组织“学生争取民主社会组织”(Students for a Democratic Society,
简称SDS)在运动退潮后发生分裂和重组,为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的诞生拉响了前奏。
1969年,SDS芝加哥大学、密歇根大学、纽约大学城市学院、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分校成员分立出来,与底特律革命工人委员会建立“国际社会主义”(International Socialists)。后来“国际社会主义”部分成员与
其他成员在如何认识斯大林主义和美国资本主义问题上发生分歧,于1977年被驱逐。同年,第三阵营社会主义(Third Camp Socialism)创建者、原“国际社会主义”成员哈尔·卓普(Hal Draper)与其他100多名大学师
生试图“脱离宗派主义”,“将自己塑造成为革命先锋的核心……组织成为革命社会主义政党”。他们在芝加哥召开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与《马克思主义的意义》(The Meaning of Marxism)的作者保罗·达马托(PaulD’Amato)共同撰写并颁布了政治纲领《我们的立场》(Where We Stand),宣告了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成立,并明确其政治目标是建立革命政党取代民主党并与共和党开展斗争,通过革命而非改良的方式发展美国社会主义。
(二)美国左翼式微及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缓慢发展
美国新左派运动失败后,20世纪70年代美国左翼“基本上放弃了改变整个世界的努力”,逐步与工人群众及现实运动脱离。加之美国反共主义浪潮,美国历史教科书、美国电影对左翼的消极刻画,将其形容为“毒害着今天的学生”的暴力分子,美国左翼被边缘化。在此背景下,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难以凝聚革命力量,即使扎根校园,在美国大学有一定影响力,但在20世纪80年代,它也没能发起社会主义运动,其活动仅仅局限于言论上对资本主义的批判。
另外,随着美国中产阶级新社会运动兴起,及其在环境保护、种族平等、妇女平权等问题与美国左翼主张重叠并产生替代效应,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发展空间越来越小。不过,美国新社会运动不是对现有秩序的反抗,它只要求改良资本主义,并不触及资本主义剥削、压迫的根本。因此,在美国社会“大分裂”情况下,美国左翼没有完全丧失群众基础,也就是说,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缓慢发展主要与其自身力量弱小有关。
自身力量不足是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在20世纪80年代静默的主要原因。首先是资金不足。20世纪80年代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发展困难,需依靠社会募捐维持生存,其机关报《社会主义工人报》多次指出,“仅凭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成员力量已经不能够负担起组织总的费用”。其次是成员较少。20世纪80年代其成员
数量维持在300左右,由于分布不集中,发动运动的能力很弱。《社会主义工人报》在这一时期每一期都有成员招募公告:“如果你想改变世界,建立社会主义的话,请加入我们。”当然,影响力小、缺乏斗争经验、局限于校园政治活动、工人基础薄弱也是其在这一时期发展缓慢的重要原因。
(三)后冷战时代初步登上政治舞台
苏东剧变后,世界进入后冷战时代,社会主义陷入低潮。但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没有像美国共产党那样
受到苏东剧变的剧烈冲击,因为它本身反对斯大林主义及列宁之后的苏联政府。在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看
来,苏东剧变是斯大林模式的失败而不是社会主义的失败,苏东剧变没有给它带来伤害,反而坚定了它的政治
立场,它指出“苏联和东欧国家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工人国家,而是官僚的国家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并未受到
斯大林主义的污染”。
除抵御住苏东剧变的意识形态冲击之外,美国社会问题再次凸显也为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登上政治舞台提供了条件。20世纪90年代中期,美国贫富差距越来越明显;美国最富裕的1%的人口的财富增加了两倍,而最贫穷的20%的收入不但没有上升反而下降了12%。不仅如此,克林顿政府还削减了福利开支及公共住房投资。无家可归的人数大大增加,流浪汉成为“城市街道上一道明显的风景线”。资本主义被描绘为人类最后的历史道路,却展现出人类社会最残酷的现实。
在此背景下,美国左翼活跃起来,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也通过发起和参与三场有影响力的社会运动登上政治舞台。这三场运动分别是:1992年反对旧金山警察暴行抗议、1995年结束死刑运动及1997年联合包裹服务公司罢工游行。前两者主要是反对种族主义和阶级偏见,后者是为了维护工人阶级利益。其中影响较大的是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近300名成员抗议警方操纵证据判处黑人嫌疑人凯文·库珀(Kevin Cooper)死刑的运动,这引起了公众注意和司法调查。后来,美国第九巡回上诉法庭对库珀死刑表示反对,指出“加利福尼亚州可能即将处决一名无辜的人”。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在抗议和罢工运动中得到了锻炼,与北美最大的工会卡车司机工会(Teamster)建立了联系,为日后发展壮大奠定基础。
(四)成为“美国最大的社会主义组织”
进入21世纪新叶,美国新自由主义勃兴,不断打压美国左翼,但“著名的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在新自由主义
兴盛和工人阶级运动退缩的糟糕时期却蓬勃发展”。
特别是有了实践经验之后,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在2002年就开始发起和参与反对伊拉克战争的抗议,
并建立校园反战网络,吸引了一批伊拉克战争退伍军人。随后,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还开启了参与美国地方政治的历程。2000年和2004年它两次协助绿党竞选,于2006年帮助成员托德·克雷蒂安(Todd Chretien)赢得加州参议员候选人资格。
随着美国金融危机爆发,美国资本主义社会阶级矛盾激化,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再次迎来发展契机。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在很多社会运动中留下足迹,比如2010年校园反性侵运动,2011年占领华尔街运动,2012年芝加哥教师联盟运动,2015年捍卫妇女计划生育权利运动,2017年反对性骚扰的“我也是”(MeToo)
运动,2018年声援西雅图女议员香马·索特(Kshama Sawant)反种族主义偏见运动及支持巴勒斯坦人民反压
迫斗争等。取得较大成果的是其组织和发起的,被誉为“新时代工会主义运动典范”的芝加哥教师运动。这一运动中,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建立了捍卫教师权益的工会——芝加哥教师联盟。2019年初芝加哥教师联盟和美国民主社会主义组织在芝加哥市议会选举中获12个席位,增强了政治影响力。
在这些运动中,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吸纳了大批年轻革命分子,得到了“许多左翼教授的支持”,“发展
空间不容小觑”。2009年,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至少有5000名成员,而美国共产党在2011年和2013年的党
员也不过2000人和3000人,2009年党员数量更少。加之,这一时期美国社会党的发展也不如美国共产党,因此,2009年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超越美国共产党、美国社会党成为“美国最大的社会主义组织”,其“吸引的具有革命思想的青年积极分子比其他任何组织都要多得多”。
如果说美国共产党、美国社会党会迫于美国政府镇压的压力或出于保护党员的目的刻意隐瞒党员数量,那
么我们可以对比三者支部数量及势力,说明为什么美国社会主义组织在2009年到2019年之前是“美国最大的社会主义组织”。支部数量从侧面反映党员数量,本文根据2019年3月数据,对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美国共产党、美国社会党支部数量进行统计,制作了图1。
结合图1和三者官网可以发现,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在约40个城市拥有63个支部,是美国共产党(30
个)、美国社会党(29个)支部数量的2倍。
另外,依据美国人口调查局四大分区,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在东北地区、中西地区、南部地区和西部地区
支部数量分别为21个、18个、14个和10个,而后两者支部数量对应各分区分别为8个、7个、8个和7个,10个、6个、
4个和9个。无论总体分布还是地区分布,相较美国共产党、美国社会党,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有绝对优势。
再者,根据三者官网,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支部覆盖25个州,主要在纽约州(11个)、伊利诺伊州(6
个)、加州(5个)、北卡罗莱纳州(5个)等经济较发达地区,这4个州支部数量占43%,达 27个。美国共产党支
部和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一样,覆盖25州,加州和纽约州的支部为2个,其余23州各为1个,分布较为均衡,但略显薄弱。美国社会党支部只覆盖16州,相较美国共产党,它在加州有较大势力,支部数量达8个,缅因州、新泽西州各3个,纽约州、密歇根州各2个。然而,不管在势力覆盖或支部集中程度上,美国共产党、美国社会党都不及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共产党、美国社会党都声称其成员包括劳工和学生活动家,但他们都没有在学校建立
支部。而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27%的支部都设在美国高校,达17个,包括斯坦佛大学和芝加哥大学支部等。
这帮助其与青年学生保持“强有力和持续性的政治关系”,并吸引学生“成为革命马克思主义者和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成员”。
综上,无论是成员数量还是支部势力分布,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相较于美国共产党、美国社会党都具有相对优势,这使得它在一定时期可以成为“美国最大的社会主义组织”。
(五)在特朗普时期解体
2019年美国尤戈夫(YouGov)民意调查显示:“选民对社会主义的了解程度越高,他们就越有可能支持社
会主义。”然而,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进入复兴,美国民众对社会主义态度发生历史性转变,美国共产党、美国社会党、美国民主社会主义组织党员数量攀升背景下,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却在2019年4月解体,解体过程经历了三个阶段。
首先是2019年2月末,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全国代表大会选举新任指导委员会,完成领导成员换届。
随即新一届指导委员会成员开始清算前任指导委员会成员,计划解散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直接导火索是
2013年指导委员会成员错误处理内部成员性侵案件丑闻在2019年选举工作完成后披露。确切来讲是2013年指
导委员会成员干预纪律委员会和上诉委员会工作,压制监察机构对涉事人员的纪律裁决。2019年3月,事件曝
光后,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新任指导委员会、中央委员会和美国反性骚扰运动“我也是”(MeToo)委员会召
开联席会议,决定驱逐涉案指导委员会成员并终止其他牵涉此案的指导委员会、纪律委员会成员职务和会员资
格,组织独立的委员会对此全面调查。新任指导委员会没有遵守内部调查程序和保密条例,没有对举报文件进
行核实,直接将其发给全部成员传阅,要求对其展开批判。新任指导委员会指出,丑闻是“没有责任感的领导
层所主导的”,“如果没有最大限度诚实的批判,就没有办法在这些问题上取得进展”。
随后《社会主义工人报》密集发表文章对前任指导委员会成员性侵处理不当事件进行批判。一名成员指出,前领导人利用“程序”干预纪律委员会裁决,压制上诉委员会调查,使问责机制失灵,前任指导委员会丧失
合法性。另一地方支部领导认为这一事件是对组织的原则的背叛,“与我们所珍视的一切都是对立的”,不过她也强调组织取得的成就是“巨大的”,并不因此而否定。但后来批判演变为对创始成员和整个组织的否定。有成员指出前领导层使成员失去信心,近些年“组织在政治方面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其列宁主义式的民主集中制已经破旧不堪,支部的规则条例也十分陈旧”,未来要做的是清除“之前的任何有毒元素”,建立“一个实体以替代旧的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这拉开了了组织的解散序幕。
最后,建立新的实体的方案得到许多成员的支持,但新任指导委员会成员在清算前任指导委员成员之后
没有构建新的实体,而是准备解散组织。一系列清算文章为组织解散做了充分铺垫,2019年4月2日新任指导委
员会在线上组织召开全国代表大会并发布调查报告,报告显示70%成员同意解散组织,其余30%表示保留组织
继续发展。按照民主投票规则,超过2/3的成员赞成,提案即可生效。因此,这次线上全国代表大会和成员民
意调查宣告了拥有40多年历史的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正式解体。组织解体后,大量成员退出或加入其他左翼,其地位和影响迅速被美国民主社会主义组织取代。
二、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兴盛壮大的优势
虽然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解体退出历史舞台,但这并不妨碍探讨其发展成为“美国最大社会主义组织”
的优势和特点。阐述其优势可以深入理解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也可以为其他左翼提供借鉴。
(一)完备的组织架构
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创始成员是大学教师和学生,不是职业革命家,但它成立以来就有意识地构建独
具特色的组织架构完善自己。组织架构是政党开展运动,加强领导的关键。对比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2015年《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的规则和程序》,美国社会党2017年《党的机构》及美国共产党2014年新《党章》发现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架构具有一定优势。
首先,美国社会党、美国共产党最高权力机构、最高决策机构都是全国代表大会,最高领导机构是中央委员会,全国代表大会既是最高权力机构又是最高决策机构,权力较集中。相较而言,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最
高权力机构、最高领导机构和最高决策机构分属全国代表大会、指导委员会和中央委员会,理论上,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的架构“三权分立”,最为民主,保障了成员的自主性和积极性。
其次,与美国社会党、美国共产党相比,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权力制衡机制、日常事务处理机制最完善。
它有纪律委员会、上诉委员会履行监察职能,也有全国支部理事会、全国特别会议处理日常和紧急事务。美国社会党目前没有相应职能部门;美国共产党之前有监察委员会和全国支部理事会,但在2001年第27次代表大会取消。
再者,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还有教育部门定期组织新老成员“深入阅读和探讨”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 这在美国社会主义政治组织中很少见,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拥有这样的部门与其创始成员来自大学有关,也与其提高成员理论与实践水平的目标密不可分。
最后,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相较于美国共产党、美国社会党,拥有更强大的支部体系和支部力量,能够发挥战斗堡垒作用,对政治事件做出迅速反应,在必要时发起斗争。
总之,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完善的组织机构为其有序运转和发展壮大打下基础。
(二)丰富的宣传和学术交流体系
伟大理论必须为人民所了解,必须涉及本质的、迫切的现实问题。在完善的组织架构之外,美国国际社会
主义组织还拥有多种媒介立足美国国情,研究美国工人面临的现实问题和理论问题。这些媒介为美国左翼、美
国工人提供学习和交流马克思主义的平台,为提高社会主义在美国的受众及本身政治影响力奠定基础。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宣传和学术交流媒介主要为报纸、出版社、学术刊物和学术会议。
第一,联系美国工人阶级的重要载体:《社会主义工人报》(Socialist Worker)。美国统治阶级利用报纸
构建意识形态影响公民思想,美国工人阶级也需要纸质媒体占领意识形态阵地,反映本阶级利益。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成立以来坚持出版美国“最古老的报纸之一”的《社会主义工人报》;这份报纸传播了组织的
政治理论,美国工人阶级的政治观点,提升了民众对社会主义的兴趣,联系、教育、拉近了美国工人。正如列宁
《从何着手?》所说,“报纸的作用并不只限于传播思想、进行政治教育和争取政治上的同盟者。报纸不仅是集
体的宣传员和集体的鼓动员,而且是集体的组织者”,《社会主义工人报》实现了这些功能。2008年,为了进
一步发展,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开辟了《社会主义工人报》线上媒体Socialist Worker.org,作为“人们从左翼
获取新闻和观点的地方”,拓宽了组织的受众途径及其在工人阶级中的影响力。
第二,丰富的学术交流阵地:《国际社会主义评论》(International Socialist Review)和黑马克特出版社
(Haymarket Books)。得益于创始成员的学术背景,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先后创办学术刊物《国际社会主
义评论》和专注于马克思主义研究的黑马克特出版社。列宁曾指出:“政治报纸(有学术刊物支持的),才能取得真正的领导权。”学术刊物对左翼的发展极其重要。1997年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创办《国际社会主义评论》就是为了从马克思主义视角研究政治、经济、历史,就 21世纪世界社会主义面临的挑战和机遇进行分析,
对右翼错误的学术观点进行批判,争夺话语权,为组织和美国社会主义的发展提供指导。出版社与学术刊物
的功能有相似之处,2001年成立的黑马克特出版社由《国际社会主义评论》编委会创办,受美国兰南基金会
(Lannan Foundation)、凯皮林哈基金会(Caipirinha Foundation)和华莱士全球基金会(Wallace Global
Fund)资助。宗旨是出版“改变世界的书籍”,包括马克思主义理论及美国激进学者专著,也包括与《历史唯物主义》(Historical Materialism)杂志社合作出版的《历史唯物主义丛书》(Historical Materialism Book
Series)等通识读物。让黑马克特出版社自豪的是它的作者涵盖诺姆·乔姆斯基(Noam Chomsky),霍华德·津恩(Howard Zinn)及埃尔弗里德·耶利内克(Elfriede Jelinek)等著名学者,这些学者曾获普利策奖、国家图
书奖或诺贝尔文学奖,他们将作品交予黑马克特出版社,表达了对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的“支持”和肯定。
第三,具有影响力的学术会议。学术会议为研究人员提供信息交流渠道,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为促进美国左翼学术交流,创建了社会主义大会(Socialist Conference)。社会主义大会每年7月在芝加哥举行,任何
“有兴趣推翻资本主义”的人士都能与会。“社会主义大会”每年根据世界社会主义发展态势确定主题,包括马克思主义理论,社会主义传统和现代政治发展,反种族主义、性别歧视,左、右翼发展现状等。每次会议都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活动家、政治人士和社会主义者。美国学者大卫·哈维参与了2019年社会主义大会,以
《资本论》导读为题作了学术报告。这次会议得到了美国民主社会主义组织雅各宾杂志(Jacbin Magazine)和英语世界最大激进出版社——沃索出版公司(Verso Books)的支持和报道。在这之前,有中国学者撰写文章对2017年会议进行了研究。可见,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中具有基础,获得了众多学者的关注和支持。
综合来看,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完备的组织机构,多维全面的宣传、学术体系提高了美国国际社会主义
组织影响力,为它成为“美国最大的社会主义组织”创造了条件。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的发展壮大促进了美国社会主义发展,但2019年解体也反映了其面临的复杂形势。
三、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的解体原因分析
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有诸多优势帮助其发展壮大,但它似乎没能打破桑巴特“美国没有社会主义”这一立论。但一个历史悠久的美国社会主义组织在一个多月崩塌,有许多疑点和原因需要分析。深入分析解体原因,可以更好地理解美国社会主义发展规律。
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解体引起许多资深成员反思及左翼组织关注和评论。许多成员认为解体原因不是
新任指导委员会说的那么简单,并且他们对性侵处理不当材料的真实性表示怀疑。许多成员并不责备前领导成员,因为他们“毕生致力于在社会主义运动中建立革命潮流”,是值得尊敬的;而那些企图解散组织的新任领导不过是“无原则的派系主义和机会主义者”罢了;他们相信所谓性侵处理不当事件只是机会主义者炮制出来攻击、清算左派创始成员的借口;但试图让外部相信组织崩溃的原因就是性侵处理不当事件,“这是荒谬的,只有那些天真或愚蠢的人才会相信”。 综合史料发现,其解体原因为以下几点:
1.组织建设不力,没有培养合格的接班人。从整个解体历程来看,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没有实现权力有
序交接和组织的稳定发展。一方面是因为一直以来其最高领导机构的职位都由创始成员担任,干部老化严重,
领导力、影响力在年轻成员中下降,导致其没能在组织解体之前制止悲剧发生。另一方面是因为高层没有有意
地培养接班人,对于新生力量的提拔迫于急需才搞,导致年轻干部长期未能获得重用,颇有怨言。当然,高层
也没有加强对接班人的政治考察,吸纳了政治立场不坚定且没有接受过马克思主义教育的领导成员,导致组织
“变色”。
2.派系斗争。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经常在学术期刊、学术会议或者报纸中批判宗派主义,但在自身方面
却没能借鉴他人经验。综合解体细节来看,组织内部左、右派系斗争是解体的关键。面对民主党利益诱惑,左派坚持取代民主党的政治原则,而右派则主张放弃原则,接受利益实现发展。派系斗争促使右派炮制性侵处理
不当事件,密谋夺权。右派取得了成功,因为最高领导机构指导委员会超三分之二的职位被其占领。但派系斗
争最为致命,正如国际共运历史文献指出的那样,“派系斗争和大部分钩心斗角”,使得“他们把共产主义运动
的实际需要,把壮大共产党的要求都抛在脑后”,这只会让敌人得逞。的确,派系斗争导致组织分裂,给民主党的打压创造了条件。
3.民主党的融合打压。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解体也与民主党的拉拢或打压有关。随着2020年总统大选临近,美国民主党正施压内部民主社会主义者争取左翼选票或整合潜在左翼反对派。由于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政治策略是建立革命党取代民主党,因此它不可避免地成为美国民主党融合或打击的对象。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左派反对融入民主党,但机会主义者却十分乐意接受资产阶级“糖衣炮弹”。美国民主党趁机拉拢机会主义者,发动“和平演变”,顺利解散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很多新任领导人在组织解散之后加入民主党或美国民主社会主义组织,使民主党得利。不过,对社会主义经验教训“反复失忆”也是美国左翼的通病,如果不能保持忧患意识,对民主党内伪左派的腐蚀、收买、融合加以警觉,那么美国社会主义就无法跳出盛衰交替模式实现发展。
4.缺乏左翼团结,没能寻找发展美国社会主义的最大公约数。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面临危机之时,没有
左翼政党对其干预或伸出援助之手。美国左翼政治组织众多,但兄弟政党几乎没有。美国左翼之间往往因为政治立场不同,相互诋毁、拆台,内耗不断。历史上看,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从来没有与美国共产党、美国社会党开展合作,也没有哪一个组织能够结束美国左翼四分五裂的局面。然而,在美国资产阶级政党仍然强大的情
况下,推动美国左翼团结与联合十分必要。可惜的是,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与其他政党少有战略合作,导致
其在面临危机时孤立无援。
5.机会主义。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解体是洞悉工人运动机会主义、美国民主党及桑德斯民主社会主义实质的窗口,也是分析特朗普时期美国左翼面临复杂形势的路径。机会主义是推动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解体的根本原因,没有机会主义就不会有组织内部的派系斗争,也没有新任领导成员为获取私利而对政治原则的抛弃及对民主党的主动妥协。正如列宁1912年所述,“在资产阶级社会中,如果工人阶级忘记了自己解放的目标,同雇佣奴隶制妥协,为了使自己的奴隶地位得到虚假的‘改善’,只顾一会儿同这个资产阶级政党联合,一会儿
又同另一个资产阶级政党联合,那么,工人阶级也是有可能奉行资产阶级政策的。”但民主党的改良政策只
作为“安全阀”吸纳社会冲突,并没有改变资本主义剥削根基。无论民主党进行多少改良,都无法将资本主义
转变为社会主义。民主党打出桑德斯民主社会主义旗号不过是引导工人政治表达,为选举政治服务,最小程度
地破坏资本主义制度。而无论是特朗普政府向社会主义公开宣战,声称“有一群社会主义者和共产党人要打败”,美国“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你别无选择,只能为我投票”,还是民主党隐蔽吸收工人阶级激进情绪,通过内部民主社会主义者腐蚀美国国际社会主义组织这样的革命组织,都表明美国左翼面临的形势复杂。应当看到,金融危机后美国社会主义走向了复兴,但美国资产阶级政府对社会主义的“围剿”,不管是公开的还是隐蔽的,不会停止。正因为如此,美国左翼政党和工人阶级应当抛弃对民主党的幻想,避免走向机会主义。正如罗莎·卢森堡所说:“机会主义同社会主义也是根本不能相容的,它的内在的趋势是要把工人运动赶到资产阶级的旗帜下去,就是使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完全麻痹。”